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工作较量

  林玉强又一次非常仔细地检查了卡在楼顶的滑轮器,滑轮器固定得非常牢固,同往常并无两样,只是呢,原先是白天作业,现在却是凌晨两点钟。站在楼顶往下望去,八十多米下的地面比白日里更加的遥远、恐怖,地面上的路灯全部亮着,马路上一片通明,整幢楼呢,稀稀疏疏的亮着三五盏灯,还好,要垂身而落的这个单元,漆黑一片。

工作较量

  固定滑轮的器材,前天夜里就开始运往楼顶的,当然,不会有人注意的,林玉强为了这次行动,已准备了整整三个月时间了。他临时的租屋,就在脚下,这个单元的最高层,前两天,辅材就全部运上楼顶了,今晚上呢,过了十二点,悄无声息的组装,一点半钟,滑轮器伸出楼外,现在两点一刻,该行动了。

  林玉强再次检查紧固装置,一切良好。保险绳、拉力绳都固定良好,试着来回拉动,灵活、无声。

  玩的就是专业。

  林玉强大学毕业了,一时找不到好的工作,手里缺钱,好在四年大学里每天打篮球锻炼,步态轻盈、肌肉发达,仗着年轻、体格强壮,又胆大心细,就入了高楼清洗行业。比起那些现在坐办公室的同学,收入嘛,也还算可以吧,可是,能把这个当成一辈子的职业么?

  那又如何?走得一步,便算一步。

  林玉强第六次检查作业绳、保险绳、安全扣、作业椅,一切都无差错。

  也不能有半点差错的!万一失手,没有一丝生还的可能的!

  在清洗公司,每次下楼前,无论监护人将垂吊装置检查几遍,林玉强都要来回的检查,毕竟,是自己要去以身犯险的。

  有的人,永远对自己负责,从不对别人寄以过多的希望。

  是人,都有犯错的时候,可是,当这个要命的失误发生在自己身上,那不就同世界末日一般?

  况且,这个世界,除了自己,关键时刻,又有谁,靠得住呢?

  林玉强跨进座椅,手松作业绳,顺着大楼缓缓的向下坠落。

  深更半夜,忙累一天的楼里居民正沉睡呢,又会有谁,注意到大楼外的蜘蛛人呢?

  十七层,终于到了。

  不会有错的,就是这一层,为了到达这里,林玉强整整准备了整整三个月的,对这个楼层的熟悉,甚或呢,超过了女朋友的身体。

  怎能不熟悉,这次深夜行动,无论成功失败,都将改变林玉强的一生。

  这套房间,虽高于地面近五十米,但是装有室内防护网,屋主,也是万般的谨慎的。

  林玉强取出画规玻璃刀,一圈滑下,玻璃上就露出了一圈圆圆的刻痕,玻璃刀放进挎包里,又拿出吸盘附在圆圈上,轻轻一拉,客厅阳台的窗户上就露出了一个圆洞。林玉强带上白手套,将手从圆洞里伸进,打开窗户的暗锁,轻轻推拉,整个客厅就裸漏在眼前了。

  防护网呢?

  林玉强暗自吃惊,莫不是,走错楼层了?

  又将楼层核对一遍,从下往上数,是十七,从上往下数,是十一,没有错的啊。

  林玉强拨开窗帘,轻轻跳进阳台,手电筒的微光里,环眼四望,如释重负,防护网是有的,不过屋主仅仅是将阳台上的左侧落地窗户防护了,林玉强从下面透过望远镜观望,看不大仔细,还以为整个阳台的窗户都已防护了的。

  断线钳,没不派上用场了。

  林玉强仍然坚定自己的准备使必要的,有备无患,要是没带断线钳,而窗户整体都防护了呢?

  时间呢,两点五十八分。

  怎会注意到这户人家?

  正午,骄阳似火,唇干舌燥的林玉强一层层从上往下走,仔细的清理这一列的卧室窗户,身子将垂到十七层时,耳朵里,却传来了男女交媾的声响。

  气血两旺的林玉强,忍不住向窗内张望。

  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,非常的漂亮,身材,也极端的好,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,肥头大耳的,那肥硕的肚子,怕是,腰围都有三尺三的,正忙得大汗淋漓的。明显的嘛,这两个,不是夫妻。

  房间里没有床,本未装修的房子,毛墙、毛地,这两个,因陋就简,却依然激情高昂,那女人一声声的浪叫,让林玉强战枪高耸,唇更干,舌头也更加燥热了。

  那两个注意到了悬在窗外的林玉强,羞愤异常,那大肚男人忙转至窗前,拉上窗帘,嘴里,污言秽语的喷涌而出。

  林玉强不急不慢的清擦窗户,屋内,又响起毛片的声响,声音,愈发的响亮,怕是,他们倒觉得刺激了吧?

  没有蜘蛛人,又有谁能注意到这一对野鸳鸯呢?这幢楼旁边,并未开发,一眼望去,全是庄稼地,也难怪,他们连窗帘都懒得拉上!

  那个男人的头像,深深的影刻在林玉强的记忆里。

  这怕就是,成功人士吧?

  林玉强靠着做蜘蛛人的收入,攒了点钱,在这个城市里买了房子,当然,他那点钱,就只够首付。不过,房子有了,找女朋友就容易的。简单装修后的小两室,就是他们的家。

  结婚,成家?省省吧,就这点收入,办个仪式,容易么?

  女朋友也是大学毕业,不过她的收入,比林玉强还少,他们就眼馋公务员的稳妥与体面,相约去报考公务员。

  公务员,是那么好考的么?

  僧多肉少啊。

  这两个,就指望着迈入体制里,后半生,吃喝不愁。白天就各自上班,晚上呢,两个倒像在大学的图书馆里,挑灯夜战,埋头苦读。

  功夫不负有心人,一分耕耘,一分收获。如夫妻两个,还真考上了。书面成绩呢,林玉强就考了第一,女朋友呢,第七,录取八个人呢,应该没问题的了。

  接下来的体检、面试,却让如夫妻两个傻眼了。

  先是,林玉强碰到了熟人。

  那个大肚子男人,原是主考官,林玉强第一眼就认出来了。主考官呢,却对他毫无印象,也是的,一天要接触多少人的,那会记住这个靠着胆量吃饭的年轻人?

  林玉强终因性格问题被淘汰了。

  女朋友呢,也名落孙山,原因呢,体格太弱。

  那书面成绩第三的,在终榜上成了第一名。林玉强和女朋友,倒成了第九、十名。

  无可奈何花落去,流水无情人归来。

  就有好事的同考者,逐一的摸清了入榜者的背景,听得消息,如夫妻两个如醍醐灌顶,第一名,原是主考官的公子,那其他七个人,也是各有来路的。

  那林玉强他们呢?

  本是土里来,应会土里去。本应回家种地的,现在条件好了,能在城市里找个工作糊口就不错的,还能梦想着登天么?

  有些人的命运永远地掌握在自己手里,社交里他们也会妥协,但永不屈服,内心始终强大,没有人可以决定他们的命运,除非他们自己。他们懂得付出,但不会不计回报;他们自强不息,永不愿任人摆布;他们虽然寡言,但心地明了;他们温文尔雅,却决心坚定。这个世界永远属于强者,属于那些内心强大、永不言弃、胆大心细的自强者。

  最终落榜的林玉强,就忆起了那个正午,那个唇焦舌燥的午后,那拉上的窗帘也不能掩饰的声音,漂亮的女人,肥硕的大肚,不堪的场面,一幕幕,涌过脑海。

  有些人的贪婪,是与生俱来的;有些人的贪婪,是后天养成的。可人类对财富与异性的渴望,祖祖辈辈相传的基因里,怕是,已深透到骨髓里的。

  林玉强决定较量,要找那个人五人六的主考官一决高下。

  一切都是暗地里进行,女朋友嘛,什么都不知道,这种事情,女人嘛,还是不要瞎参合。不过呢,那些工具,本就是林玉强的谋生必备品,女朋友也没有起疑过问。

  前四天呢,女朋友出差了,林玉强行动的时机就来了。

  这是一个三居室。屋里最简单的装修,水、电、气、窗帘、马桶都有的,只是,除了一张木质高凳,再无一件家具。

  林玉强深深的失望了。

  千辛万苦的筹划,到头来,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。

  手表的指针,落在三点十七分。

  并不甘心的林玉强,又将各个房间、厨房、卫生间仔细的查看。

  三个房间和厨房,没有任何的异常,就只是,简单的装修,墙面滚过白色涂料,灯具呢,还是装修时的白炽灯,阳台和厨房,也并没有普通装修时的吊顶,卫生间呢,倒是吊了顶,贴了墙砖和地砖,还装了浴霸、淋浴器,洗手池和马桶,也并无两样,都是房产商一并赠送,考官并未重换。

  唯一的精装修,就是卫生间的吊顶。

  一般卫生间的吊顶,都是用的PVC一类的塑胶产品,不吸水,易清擦。考官到底是考官,要么不装修,要么装修就用商品,这间卫生间的吊顶,倒用的是纯木板。

  一块块墙砖、地砖望过去,少凸显的还轻敲两声,并无两样。

  手表的指针,三点四十七。

  为什么顶上要用纯木板?

  林玉强突然有点懊丧,考官的考题,还真把他难住了。

  为什么呢?

  管他呢,先看看再说。

  林玉强搬过木质高凳,踩上去,卸了灯泡,通过抽孔向里张望。

  林玉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,险些从高凳上摔下来。

  纯木顶上,堆满了一捆捆新崭崭的百元大钞,红得耀眼。

  发财啦!

  林玉强仔细观察浴霸壳架,壳架被特意改装了。一般的浴霸壳架,都是用螺丝固定在吊顶上的,这个壳架,装了扣锁,四面的扣封呢,固定在壳架四周的吊顶木板上,打开四个扣锁,整个浴霸就可浑体取下。

  浴霸并未接线,线头呢,也被绝缘带扎了个严严实实。

  考官,真不简单,这道题,还是相当有难度的,还好,考生尚不算太笨,终究及格了。

  林玉强将背包里塞满了新崭崭的人民币,怕是,有二百多捆吧?

  望着吊顶板上余下的、排列得整整齐齐的红版老人头,林玉强咽了咽唾沫,却将里面的移到外面来,恢复了初眼的外貌。考官再来,也不会发觉吧?

  这个世界,考试和被考,从来都是相对的。考别人的时候,自己,是不是也一般的被考?

  就也给考官出一道题吧,只是,谁知道他会不会及格呢?

  更不知道,他会不会公布正确的答案?

  手表的指针,四点三十九分。

  林玉强打开大门,转到走道里,那里,十二点钟时,他放了一扇窗户,同他划破考官的阳台窗户一般模样的窗户。

  窗户更换好,手表的指针,指向五点二十六分。

  林玉强从挎包里拿出调料盒,悬出漏孔,那满地灰尘的脚印,就在调料盒里的粉土里,消失于无形中。

  所有的装备全被随身携带:背包、挎包、窗户,画规玻璃刀、吸盘、调料盒、手电筒全放在挎包里的,还是不放心,有打开检查一遍。高脚凳嘛,也放归原处了,凳面上呢,也撒了粉土的。

  再无异样了。

  手表的指针,五点三十九分。

  一声轻响,一切都归于宁寂。

  考官的三居室,昨夜里,并没有任何的变化,不曾有人来,也不曾有人去。林玉强不会说,考官也不会点破,这是一个秘密,也是一种默契。

  人世间,本就有一些游戏,只有当事人知道,不足为外人所道破。所谓天机不可泄露,此所谓也。

  楼顶上的安全绳、座椅、滑轮器全部消失时候,林玉强的手表指针,指向了六点十一分。

  楼下,稀稀散散早起的行人,就在不眠的路灯灯光笼罩下,伸伸慵懒的腰身,就去忙自己该忙的事。

  林玉强和女朋友坐在这间位于摩梭湖畔的酒屋,远眺夕阳半隐在西边的高山后,火红的霞光散落在湖面、绿山上,宁静、祥和,盛装的摩梭女孩在木船上和游人嬉戏,三两个木船相遇时分,她们还歌唱相和职场故事,只是,摩梭语,他们一句也听不懂的。

  酒屋外的空地上,成堆的摩梭男人正在忙碌,晚上,依例是要职业故事篝火晚会的。

  “我们,也去火光里跳舞,好么”?林玉强握着女朋友的手,双眼深情的凝望,又忍不住,捧起那双小手,紧紧的贴在自己脸上。

  尘世间的安逸,又有几何,是稳稳妥妥、勤勤垦垦得来的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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